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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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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

晚上弘歷理所應當留宿在長春宮,就寢時景殊細致地給他更衣。

弘歷坐在床邊看著他相伴十數年妻子依舊很有氣質的溫和面龐,聲音關切地問道:“你的身子最近如何?太醫給你開的方子可有起效果?”

景殊的手不易察覺一頓,她笑了笑,輕柔回答:“謝皇上關心。太醫的醫術很好,臣妾的身體已經調理好了不少。”

“自從永璉薨後,朕始終希望皇後你能再為朕誕下一個嫡子,作為朕的後繼之人。”弘歷將景殊拉到身邊坐下,盯著景殊的雙眼緩緩說道。

他當初對永璉寄予厚望,登基初年便封為太子,暗中將詔書藏在正大光明牌匾後面,只是讓人悲痛的是,永璉年幼就去了。如今竟已有五年了。

“只不過此事順承天意,萬不可太過勉強。皇後的身子要緊。”弘歷握著景殊的手,多年的皇帝在此刻流露出幾分真情,“若是能再遇喜,那便是上天眷顧朕與皇後。”

景殊的眼中已經微微閃爍出了淚花,她的心中酸澀又愧疚,“臣妾愧對於皇上這份情,往後定當萬分仔細調理身子。”

“朕可沒有讓你自責的意思,怎麽還落淚了?”弘歷用拇指抹去了景殊眼角的淚花,笑了笑說道,“一切順其自然。”

弘歷也知道皇後這個年紀再生育是比較艱難的了,所以他雖然盼望再有個嫡子,卻也不強求。

景殊也一笑,氣氛輕松了許多,“皇上對臣妾如此好,臣妾是感動才落淚。”

“時日不早了,臣妾伺候皇上繼續更衣。”景殊幫弘歷整理寢衣。

第二日她目送弘歷出去上朝,讓茯苓給她梳妝打扮。

茯苓瞧著鏡子中皇後含笑的嘴角,一邊用梨木梳子順著發絲一邊好奇問道:“娘娘今日心情怎麽這樣好?”

“皇上與本宮知心,本宮自然高興。”景殊言簡意賅說道,知道了皇上的想法,她心情出奇得好。

鏡中的自己確實眉目變得更加柔和了一些。

然而與景殊的好心情相比,聽到魏貴人即將晉封的愉嬪和怡嬪心情就顯得不那麽美妙了。

愉嬪雖然也震驚,但還勉強維持著儀態,平穩地坐在圓凳上。

而柏宜薇美目圓睜,手中的茶險些端不住,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現了問題:“皇後娘娘此話確真?皇上當真要晉魏貴人為嬪位?”

“怡嬪,本宮說的話你還不相信嗎?你在質疑本宮?”景殊淡淡地瞥了她一眼,不怒自威。

“臣妾不敢,臣妾知錯。”柏宜薇自知失態,重新鎮定身心,很識時務地低眉順眼說道,“臣妾不解皇上怎麽會突然晉她為嬪位呢?”

那這樣一來,魏今顏這賤人不就即將要和她平起平坐了嗎?!這怎麽能行?

愉嬪心裏也不是滋味,她可是在潛邸就一直陪伴著皇上的舊人,又生下了一個皇子才被晉為的嬪位。而那魏貴人是憑什麽?入宮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能封嬪?

“皇後娘娘,這是否不合規矩?”愉嬪筠宓躊躇著問道。

“只是封個嬪位罷了,有什麽不合規矩的?皇上喜愛她便足夠了。”景殊不鹹不淡地說道。

“娘娘說的是。”愉嬪立馬點頭稱是,但手裏的帕子卻不知不覺絞得死緊。

“可是皇上怎麽能封魏今顏為嬪位呢?”柏宜薇依然不敢相信,喃喃說道,她究竟何德何能?!

怪不得魏今顏那邊上上下下都一股喜慶勁兒,怕是早就得知了皇上要封她為嬪的消息了吧。

柏宜薇控制不住露出冷笑,心裏對魏今顏的厭惡更加無以言表。

她看向愉嬪,有意想讓筠宓想個法子,“愉嬪姐姐,你說這樣下去,到時候哪裏還有你我二人的容身之地?”

“我膝下有五阿哥又是嬪位之首,即使魏貴人封嬪也越不過我去,何須忌憚?倒是怡嬪妹妹。”筠宓知道柏宜薇心裏所想的是什麽,她笑了一笑不接茬只說道。

筠宓特意停頓了一瞬才繼續說:“你家世低微又無子嗣,往日全憑借著皇上的寵愛。但近日皇上對你冷淡許多,該著急是妹妹才對。”

“是該想法子好好籠絡一下皇上的心了。”她的聲音不輕不重。

“你……”柏宜薇被這樣說面子上有些過不去,但瞥見坐在上頭的皇後又克制住了自己。

“愉嬪姐姐說得對。”柏宜薇勉強擠出個笑,她心裏也清楚愉嬪說的都是實話。往日她便是仗著皇上寵愛才封了嬪,家中兄弟也沾了光跟著到了紫禁城的內務府當差。

她也清楚自己平日裏的作風,恐怕惹了不少人不快,若是一下失了聖心,說不定要有多少人來奚落她。

柏宜薇無法接受這樣的落差。不行,尤其是又冒出個魏今顏來,她必須得想想招數爭寵,才能穩住自己在後宮之中的位置。

“本宮還有一件喜事要跟你們宣布。”景殊這才開口說道。

“娘娘請講。”筠宓面上微笑,心裏一咯噔,生怕又聽見什麽讓人驚嚇的消息。

“皇上昨日已給永璜選定了嫡福晉和側福晉,只等待挑選吉日便下旨賜婚了。”景殊端起茶盞,優雅地品了一口上好的普洱茶。

“本宮還要向永璜宣布這個喜訊,你們先回去吧。”

“恭喜皇後娘娘,”愉嬪和怡嬪站起身,齊聲賀喜,“那臣妾等先告退了。”

永璜從尚書房下學便徑直朝長春宮走去,見了景殊便恭敬行禮,“兒子給皇額娘請安。”

他今年就要滿16周歲,一舉一動已有成年的風範,舉止沈穩,能看出長子的模樣。

“起來吧。”景殊神色柔和,她先是賜座,又讓茯苓給永璜上茶,接著才宣布了皇上即將給他賜婚的消息。

永璜對此倒是已有預想,前段日子皇阿瑪便跟他說過關於成婚的事情,他小心翼翼問道:“不知兒子的嫡福晉是哪家小姐?”

他心中不說沒有期待是假的,心臟砰砰跳動,甚至屏住了呼吸幾瞬,會是哪家名門重臣小姐許嫁於他?

景殊將他的一切表現都看在眼裏,微微一笑:“滿洲鑲紅旗人伊拉裏氏,其父親德海是二等輕車都尉又兼佐領。”

永璜仿佛被潑了一大盆冷水,他勉強控制著心神,猶然不死心地問道:“那側福晉呢?”

“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,是七品官明泰的女兒。”景殊能瞧出永璜的臉色不對,安撫道,“雖出身小門小戶了些,但這兩位女子性情是極好的,知書達禮,溫婉賢良。你會喜歡的。”

“兒子謝皇阿瑪、皇額娘。”永璜知道此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,只得跪下謝恩。

他沒有心思再坐下去,找個借口匆匆離開長春宮。

走在無人的長街上時,永璜臉色挫敗了一瞬,他不是小孩子了,皇阿瑪賜這等出身的人許給他做嫡福晉,他心知肚明。

但是他怎麽能甘心?他可是身為宮裏的皇長子,皇阿瑪的第一個兒子啊。

“若是我母妃還在該有多好……”永璜在蕭瑟的寒風中開始懷念自己的生母,他母親去得早,被追封為了哲妃。

旁邊的隨身小太監不明白怎麽回事,他瞧著永璜的臉色小心地說道:“哲妃娘娘薨逝得早,但大阿哥您從此被養在了皇後娘娘膝下,也得了照拂。”

“你個奴才懂什麽!”永璜聞言氣不過,狠狠刮了一眼,這隔著肚皮,到底不是親生母子。

若是他是皇後所生嫡子,皇後也會放任那什麽伊拉裏氏當嫡福晉麽!倘若要是自己的母妃還在,也定會為他盡力爭取個出身大戶的女子。

他的雄心壯志可以說從這門婚事就被打擊到了,這讓永璜懷有淩雲抱負的人完全接受不了,連帶著對富察皇後也生了那麽幾分扭曲之心。

“奴才多嘴,奴才錯了。”小太監連忙躬身賠笑。

永璜冷哼一聲大步回到阿哥所。

柏宜薇自打聽到魏今顏即將封嬪的消息後就一直魂不守舍,回到鐘粹宮後彩霞見了她這神情,嚇了一跳:“娘娘這是怎麽了?”

柏宜薇坐回榻上,盯著桌上的糕點越想越氣,一揮手將盤子打落到地,盤子發出清脆的破裂聲,糕點也散了一地。

“娘娘息怒!動氣傷身!”彩雲和彩霞連忙福身焦急說道,彩雲朝其他小宮女使眼色,讓她們趕快清理了幹凈。

柏宜薇心裏怒火出了口氣,開始冷靜了下來,她揮手讓其他人退下,只留了彩雲和彩霞兩人。這兩個宮女跟著她多年,她信得過。

“娘娘怎麽突然發這麽大火?”彩霞上前給柏宜薇揉捏著肩膀,輕聲問道。

“皇後剛才告訴本宮皇上馬上就要把魏今顏封嬪了。本宮怎麽能不氣?”柏宜薇疲憊地按了按太陽穴的位置。

“什麽?晉封速度如此之快?”彩霞聽了之後也是大吃一驚,她一臉擔憂,“那魏貴人封為嬪位,豈不會是要威脅娘娘的地位?”

“本宮怕的是皇上從此以後會漸漸忘了本宮。”柏宜薇現在患得患失感極重,強烈的不安感充斥著內心。

就像愉嬪說的,她什麽依靠都沒有,能憑借的只是皇上幾分恩寵。皇上對她已經逐漸冷淡,若是有朝一日徹底失了聖心,她該如何是好?

“本宮絕不能如此坐以待斃,眼睜睜看著魏今顏那賤人真爬到本宮頭上!”柏宜薇重燃志氣,伸手用力一拍桌子。

“娘娘要不要給魏貴人使些絆子,豈能讓她如此囂張快活?”彩霞繼續給怡嬪按摩,一邊低聲詢問。

柏宜薇也有心如此,但思量過後還是惋惜地搖了搖頭:“這陣子動不得她。等過些時日再商議此事。”

現下魏今顏被皇上放在心尖上,出了差錯定不會饒人。等這陣風頭稍稍過去,她辦事才能更加穩妥些。

“秀貴人擅於跳舞,裕常在會唱昆曲兒,本宮也得有點本事才行。”柏宜薇眉頭微皺,將心思放在如何爭寵上來。

“娘娘自小在江南長大,皇上向往江南,或許可以將聽到的一些趣事講給皇上聽。還可以投其所好,做些精美的吃食獻給皇上。”彩雲認真提了建議。

“你說的不錯。”柏宜薇開始回憶自己小時候,“本宮以前在江南時吃的有兩味糕點,雲片糕和芡實糕吃著滋味實屬不錯,想來皇上也會喜歡。”

想出來個的柏宜薇心情好轉,她將彩霞拉過來:“你去到內務府詢問本宮哥哥芡實糕做法,本宮要親自做給皇上吃。”

“還有江南特有的清漣小調,本宮幼時經常聽,可惜來了紫禁城這麽多年竟然忘了,本宮也得重新學起。”柏宜薇有了目標之後,重新燃起鬥志,她就不信皇上會不喜歡!

而作為當事人的魏今顏,雖然前段時間皇上已經對她透過口風,但她壓根沒想過皇上的行動會如此之快,她馬上就要封嬪了。

她照常過著日子,只是覺得同宮的怡嬪這些天有的地方不對勁。

魏今顏在屋裏呆得憋悶出來站在院中透氣的時候,能隱隱約約聽到正殿傳來婉轉的歌聲,聽不真切,但感覺是一種奇特未曾聽過的調子。

她還以為是柏宜薇又把裕常在叫來折磨了,問了問底下的小太監,也都搖頭說並未見裕常在前來鐘粹宮。

“那倒是奇怪了。”魏今顏輕聲說道。

難道是怡嬪自己在練曲兒?可怡嬪對裕常在會唱昆曲兒那般瞧不上,她會自己去學著唱?還是又從哪兒招了歌伎來唱?

秀荷站在她旁邊小聲地說:“奴婢這幾天還經常看見怡嬪親自下小廚房呢,這可真是破天荒的事情。昨日好像還被熱水燙傷,叫了太醫前來醫治。”

魏今顏瞧了眼門窗緊閉的正殿,怡嬪在自己折騰什麽,她雖然好奇卻沒有那麽大的探究欲,攏了攏身上的鬥篷邁下臺階說道:“走吧,我們去儲秀宮。”

近來貴妃又病了,一直在儲秀宮閉門不出,但人一直臥床呆著也容易憋悶。

魏今顏和陸穗冉前兩天去探望貴妃,陪著她說了會兒話,貴妃瞧上去倒是心情也好了一些。心情舒暢,病好得也能快。

於是這兩日魏今顏倒是日日都去看望貴妃,還帶了兩本淘來的話本,準備到時候給貴妃講一講,當個樂趣聽。

到了儲秀宮經過通傳後,魏今顏和陸穗冉輕車熟路地進去。

貴妃正斜倚在榻上,背後墊了幾個精致柔軟的繡團,她貼身宮女月枝端來熬好的溫熱湯藥正一口一口給貴妃餵著喝。

“嬪妾請貴妃娘娘安。”魏今顏和陸穗冉行禮出聲說道。

“你們來了,”貴妃正巧喝完了湯藥,用手帕擦了擦唇,露出溫和一笑,“快起來坐下吧。”

“嬪妾瞧著貴妃娘娘的臉色好了許多,想必用不了幾天便能恢覆如初。”陸穗冉坐下後端詳了幾下貴妃說道。

貴妃輕輕點頭,她確實感覺身體近日好轉許多,“這還要多虧了你們相伴,給本宮解悶。”

“嬪妾給貴妃娘娘帶了一道紅棗枸杞燕窩羹。”魏今顏讓秀荷從籃子中端出還溫熱的燕窩羹,她關心地說道,“娘娘氣血不足,該多吃些補血的才好。”

她一直覺得貴妃臉色都屬於比較蒼白那種,而且精神不濟。所以特意讓禦膳房做了這道羹。

“魏貴人費心了。”貴妃坐起來了些,她笑著說,“正好本宮剛喝過藥,嘴裏苦澀得很。月枝給本宮端過來吧。”

貴妃小口小口端莊地喝著燕窩羹,室內靜了下來。

魏今顏和陸穗冉這兩天常伴著貴妃,因此也不覺得氣氛沈悶,她低頭翻開話本挑著新奇的講了幾個。

貴妃聽著好玩,也忍不住婉轉一笑,心裏覺得暢快了些。

聽到一半貴妃想起了什麽,扭頭對月枝說道:“月枝,把本宮準備送給魏貴人的詩集拿來。”

魏今顏停下念話本:“貴妃娘娘這裏一定珍藏著不少稀有詩集,嬪妾很是期待。”

“魏貴人會喜歡的。”貴妃朝她笑了笑,一向大氣的她笑容此刻卻帶著些促狹。

貴妃這樣一說,魏今顏心裏的期待值更大了一些,等那本厚厚的詩集拿到手上,她念了一遍詩集名稱:“《樂善堂全集》。”

魏今顏猛然覺得不對勁,再一看作者,果然是熟悉的乾隆兩字。

貴妃見她這副怔楞的模樣,忍不住又拿起手絹掩唇笑了笑,“這裏面收錄了皇上從前作為皇子時期作的詩,一共有一千多首。本宮見你如此喜愛皇上的禦詩,特別送給你的。”

魏今顏難得噎了一口。那日在長春宮請安,她說佩服喜愛皇上禦詩後,貴妃朝她露出一笑,還說她辛苦了。

她就知道貴妃娘娘心裏跟明鏡一樣。

魏今顏強顏歡笑道:“嬪妾多謝貴妃好意,這本《樂善堂全集》嬪妾回去後一定好好收起來。”

回去就讓春蘭放庫房裏,誰要閑得沒事幹看弘歷寫的那些日記詩啊。她心裏腹誹。

“本宮知道魏貴人一定很喜歡。”貴妃破天荒地有些俏皮沖她眨了眨眼睛,“這下方便魏貴人能隨時拜讀皇上的禦詩了。”

魏今顏咳了兩聲,將那本無比厚重的書籍放下,重新拿起話本,岔開話題:“嬪妾還是接著給貴妃娘娘講話本吧。對了,剛才說到哪兒來著……”

貴妃不再調侃她,重新安安靜靜,目光含笑聽著魏今顏講故事。陸穗冉也在專註聽著。

*

養心殿

景殊帶著自己小廚房做的一些糕點走進去,福身行禮:“皇上萬安。”

弘歷手裏拿著禮部呈上來的冊子查看,聞言嘴角一勾,看上去心情不錯,“皇後來得正好,朕正在挑選關於魏貴人的封號。”

“那臣妾與皇上一起看看。”景殊笑了笑,坐在案桌弘歷的另一邊,探頭看了過去。

禮部一共擬了六個封號,分別是溫、欣、麗、容、令、穎六字。

“皇後有何見解?”弘歷點了點冊子,漫不經心問道。

“臣妾覺得麗字很好,魏貴人花顏月貌,順德麗貞,很是合適。”景殊溫聲回答,思索一下又說道,“欣字也不錯。不知皇上喜歡哪字?”

弘歷目光向後移,在“令”字上彎曲手指敲了敲,“朕倒是屬意這個令字。《詩經》有曰如圭如璋,令聞令望。在滿文中也是有睿智之意。令字還算得上美好,倒是很配魏貴人。”

“令嬪。”景殊念了一遍,笑著說道,“臣妾覺得很是好聽。不如就封為了令嬪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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